历史经纬｜“南澳一号”的五大谜团
2007年5月25日，汕头边防支队云澳派出所接到线报称，在南澳“三点金”海域有渔船正在水下非法打捞文物。闻讯出击的公安干警当场抓获了10名嫌疑犯，同时缴获文物138件。经考古专家鉴定，这批文物多为粤东地区民窑产品，介于宋代到明代之间，其中有10件绘有牡丹、莲花、麒麟、仕女等图饰的青花瓷盘已被鉴定为国家三级文物，非常珍贵。随后，考古学家开始沿着广东绵长的海岸线进行了详细的排查，从粤东到粤西遍访当地渔民。
当地渔民介绍说，其实他们曾经有过多次与古船遗物邂逅的传奇经历。他们曾经在作业时意外打捞上来过一些类似于碗碟之类的瓷片，还有的曾经打捞上来过类似象牙、大罐子、盘子之类的物品。据一位曾经打捞到这些宝贝的渔民说，这些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海底有沉船，那上面有很多瓷器。依据这一些线索，广东考古文物研究所立即派专家潜入水下进行考察。在距离海面27米深的海底，果真发现有一艘木质结构的古船正静静地停在那里，它的周围被柔软的细纱包围着。
据考古专家初步勘测，古船长度约25.5米，宽度为7米，处于正沉状态，方向接近正南北向。虽然上层结构已经不存在了，但隔舱和船舷保存状态较好。专家推断，沉船出自明朝万历年间，船只也应该是出自潮汕地区，船上载有文物达上万件。由于船体表面覆盖有泥沙和大块凝结物，所以船体和文物受腐蚀和人的因素破坏的比较小。除船体中部的两三个舱体外，沉船其余部分及舱内货物保存较好。为便于区分，根据考古界精确命名的规定，以其发现地为名，该沉船被正式定名为“南澳一号”。
“南澳一号”发现后，水下考古人员在交通部广州打捞局的协助下，对沉船以及周围水域的情况做了详细的调查、勘探、采集和测绘工作。经过近3年的勘察与筹备，2010年4月9日，“南澳一号”终于迎来重启打捞的一天，一个个谜团也开始破解。
据中国船史研究会名誉会长席龙飞介绍，我国曾相继出土过泉州宋代海船、宁波宋代海船和明代象山海船，但是多数都只有极少部分的船底部位，船体结构极不完整。而此次发现的“南澳一号”不仅是我国水下考古第一次发现的明代古沉船，而且沉船保存的较为完整。这对进一步研究我国古代船型、结构和材料都是弥足珍贵的。
席龙飞推断，“南澳一号”的船型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福船，尺寸要比泉州宋代海船略小一点。福船是我国福建、浙江沿海一带尖底海船的统称，是我国古代著名海船船型的一种，也是我国“四大古船”之一。其特点主要是首部尖、尾部宽、两头上翘、首尾高昂。其两舷向外拱，两侧有护板。特别是它具有高昂首部，又有坚强的冲击装置，吃水可达4米，适合于海上航行，可以作为远洋运输船和战船。据古籍记载，明代我国水师以福船为主要战船。另外，福船是双舵设计，而且舵是可以升降的，在进出港口或到达浅水水域时舵叶升起，来达到对舵的保护，行驶到深海时则可以将舵叶降下来以提高它的舵效，同时还可以抗横漂，所以它的操纵性能很好。
船上装有桅、帆、锚、舵等设备，通常设有3桅3帆。明代的锚应该是铁段的四爪锚，水针罗盘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能在船上发掘出代罗盘，那可是无价之宝，这要比精美的瓷器还要珍贵。迄今为止我国还从来没有出土过一件水针罗盘，别说是明代，就连清代的罗盘也没有出土过。
自2010年4月9日，重启“南澳一号”文物发掘工作以来，水下考古人员在沉船表面及外围采集到散落的完整或可复原的文物近千件，其中包括青花瓷大盘、碗、钵、杯、罐、瓶等，还有一些陶瓷物品。经过专家鉴定，这些瓷器中最早有北宋时期的，最晚的是明末的，跨越了宋、元、明三个朝代。其中，令人诧异的是之前云澳派出所的官兵们曾经缴获过渔民捞取的一些元朝瓷器，有专家曾经推断这些文物可能是来自于沉船周边海域，或是元代沉船留下的遗物等。但此次在“南澳一号”沉没点，水下考古队员又捞取出了与之前发现的元朝瓷器外形、颜色极其相同的器皿。这使得元朝瓷器来自其它古沉船的推断又出现了疑惑。如果元朝瓷器来自于“南澳一号”，那么这艘明代的货船为何会出现三个不同时期的物品，究竟是用作外销还是其他作用呢？这都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广东省考古研究所魏峻博士表示，这不太可能是来自同一艘船之上，附近很有可能还存在其它古沉船。“三点金”海域素有“中国百墓大”之称，历来是沉船多发地。所以很有很大的可能是元代船只沉没时船上的货物漂散至附近海域。而且据史料记载推算，战争以前，广东古代沉船时间记载及文献100多条目，沉船数目达几千艘之多。另外，南澳在历史上一直是军事重镇，也是重要的海上通道，肯定留下很多文物，它的发现也许只是一个开始。不过值得肯定的是从这些文物身上，可以进一步佐证南澳海域就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港口之一。
据记者了解，在之前一个月的打捞中，还出水了较为稀有的铜材。可是在我国历史上从宋朝开始对铜材就已经实行了禁运，而明朝万历年间更是如此。那么“南澳一号”上为何又会出现这类货物呢？
席龙飞说，我国历史上自宋朝开始就有走私铜的现象出现。而“南澳一号”所处的朝代也应是禁止铜销往海外，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南澳一号”可能存在走私的可能。
据史料记载，明朝时期政府对海禁政策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严格的。于是东南沿海的一些近岸岛屿，如闽广交界的南澳，福建漳州海外的岛屿等就成了走私贸易最为盛行的地方。
考古人员介绍，从“南澳一号”打捞上来的铜材有很多。其中，一摞摞铜板及一串串凝结在一起的铜钱不在少数。据南澳博物馆馆长黄迎涛推测，铜材很有可能是“南澳一号”销往海外的原材料，运送到海外进行深加工。而打捞上来的铜钱全部都凝结在一起，因此还不能准确判定这些铜板究竟是成品还是原料。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的海上贸易贩卖铜钱出海的利润是相当可观的。
从中国货币发展史来看，明朝实行银本位制度，银两可以兑换大量的铜钱。这些铜钱在海外很多国家，包括明代的南洋、日本和朝鲜都是可当作硬通货来使用，相当于今日的美元。日本当时铸不好铜钱，海商把铜钱运到日本。每贯可换回白银四两。而在国内白银一两才能换铜钱七百文，可是转运到日本立即就能有2~3倍的利润。所以，当时把铜钱运往海外来赚钱的贸易非常繁荣。1976~1984年，在韩国的全罗南道木浦附近的道德岛新安郡海底发掘的中国元代海船，就曾经打捞到中国唐代以后的铜钱。
如此一来，在“南澳一号”上发现铜材以及铜钱等货物在当时来说应该是一种非常常见的贸易行为。那么，结合“南澳一号”可能为走私船的说法，这些铜钱的发现正好可以为“南澳一号”是一艘走私船这一猜测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佐证。
经过水下考古人员的艰苦奋斗，目前“南澳一号”一侧船舷已经初现端倪，据参与水下考古的人员透露，他们在对“南澳一号”进行探摸和清淤时，还在沉船遗址中发现了疑似大炮之类的物体，而且不止一件类似火炮、铜铳等物体。目前，这些物品尚未出水。但是，据专家推断“南澳一号”还有很大的可能是一艘武装商船。
其实，“南澳一号”上装备武器这并不奇怪。席龙飞说，从明朝初期我国就已经开始在船上配备武器，这已经在明初山东梁山古船遗址发掘中就有所显现。
另外，在很多记载里，南澳岛屿都是“海贼”的同义词，是时常惊扰闽粤地方官宦乃至中原王朝的一个噩梦，特别是在明朝后期，此地的海盗活动相当频繁，堪称“中国之最”。虽然，“海盗集团”在海上往来如风，但他们也需要有一个聚集地，一番选择之后，南澳岛变成了一个最合适的地方。所以，在当时有很多进行远洋贸易往来的民间商船逐渐的都装配了武器，从而抵御海盗的袭击。
专家根据船上所载货物的年代推断，“南澳一号”古沉船是明朝万历年间沉没的。然而，当时明朝颁布了严格的海禁政策，正常情况下船都难以出海，可是“南澳一号”为何又沉没于此呢？
考古专家认为，根据出水文物的年代推测出“南澳一号”处于明朝万历年间的说法还是很确切的。至于当时的海禁政策下，为何还能出现这样一艘沉没于此的商船，是因为中国的瓷器在海外贸易中有着巨大的利益，海禁政策并不能完全杜绝民间的对外贸易，往往是禁而不止。
同时，虽然明清都有其严格的海禁政策，但并不等于明清都有闭关政策。就明清海禁政策而言，两者最大的不同就是明代虽有海禁，却是对外开放的，如果否认这一点，就无法解释明初海禁的同时，又有郑和下西洋这一海外壮举的矛盾现象。由此可见明朝的海禁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海禁。当时，仍留有个别专门对外贸易的港口。根据相关历史资料记载，船只的结构是成为推测其是否走私船的重要判断依据。如果船只为3桅，则作为官方贸易的船只可能性较大。如果船只仅为2桅，其民间走私船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中国社会科学院明史研究室主任万明表示，南澳在明朝有“海上互市之地”的美誉，据史料记载：“郑和七下西洋，五经南澳”。而“南澳一号”的发现证明了汕头南澳海域在明代已是中外船商进行贸易的重要场所，是国际贸易货物的转运、集散中继站与必经之路。因此，“南澳一号”的发现对研究我国明朝海上贸易运输情况具有很高的价值。
当年发现载满瓷器的“南海一号”后，就有专家推测它的沉没可能与超载有关，因为古代中国的船只远航一般都有固定的配置，最底下摆放金银器，中间舱室放银锭、瓷器等，甲板上放一些铁器，每次远航都尽可能多装货物，不少船只常常铤而走险超载装运，吃水太深就可能翻船。
据记者了解，关于“南澳一号”沉没的原因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就是遇到风暴袭击或是不幸触礁而沉没的。因为“南澳一号”沉船所在海域暗礁密布，历来是沉船多发地。而席龙飞表示，沉船的原因有几率存在多种多样，要在进一步发掘后才能进行准确的判断。
